“還有兩個字。”尹天逸絲毫不肯通融，緊迫地盯著她的兩瓣紅唇，那裏水潤潤的，味道很好。

“女人。”林舒很爽快，直接就說了。

尹天逸卻依然繃著臉：“全部一起說。”

林舒盯著他看了好半晌，嘟囔著道：“真是被你給打敗了，那你聽好了啊。”

說著，林舒就繼續往上攀了一點，尹天逸也順勢拖住了她的身子，這下他卻是要仰視她了。

只見她眉眼之間蒙上了一層清輝，笑著的那一雙眼眸，裏面漾著無限辰光，她清脆的聲音驟然如爆發一般，在廣袤的草原上響起。

“我，林舒，大美人，是尹天逸，這個傻小子，的女人！你們都聽見了嗎！伸出你們的小手！讓我看到你們的答案！嗯，我看到了！你們也都知道了！再見！”

雖然不知道，她後面說的那些話是個什麽意思，尹天逸卻對於她這敢於大聲說出來的舉動，很是滿意，至少，這小妖精終於承認她是自己的女人了。

察覺到尹天逸眼神裏逐漸變得幽深的暗芒，林舒只覺得某種危險正在慢慢臨近，她剛想掙脫他，就被他抱緊了，林舒想要推他，卻被他抱得更緊。

“別動……”尹天逸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痛苦，林舒慌張之下抱住他，卻摸到他身後的一片濡濕。

她不敢置信地慢慢舉起自己的手，看到上面黏膩的一片，獨屬於血液的氣息一下就震顫了她。

“為什麽會這樣……”她話音還未落，另一支羽箭破空而來，又射中了尹天逸的後背。

林舒徹底懵了，那羽箭，她記得，白天射中了阿史那金珂，還射中了查紮閣，現在又射中了他……

林舒驀然想起，那天自己問尹天逸，軍中有多少人是他可信的，他沈默著沒說話的場景，她頓時明白了。

她強忍著眼淚，抱著他的身子，試圖將他帶離這片草原，卻聽得尹天逸在她的耳邊輕聲道：“這湖水下面，有個出口，你下去之後，看到一個很亮的地方，游進去，再一直往前走，就能去到桃源了。我本想帶你去的，現在，只能你自己去了……”

“不……”林舒搖著頭拒絕，“沒有你，我一個人去，又有什麽意思呢。沒有你，我在這這個世界，也沒有再繼續存在的意義。”

隱在暗處的羽箭沒有再射過來，林舒哭著抱著緩緩閉上眼的尹天逸，艱難地朝著前方的月亮湖挪動。

不過一米的距離，她卻生生汗濕了一身，好不容易兩個人腳下都沒入了水中，林舒看了一眼那方正在悠閑吃草，絲毫不知事情嚴重的駿馬，帶著尹天逸朝著湖水中心慢慢沈了下去。

泛著熒光的湖水很快就吞噬了兩個人的身影，林舒抱著尹天逸的手，依舊很緊不曾松開。在意識渙散之前她並沒有面臨死亡的害怕與痛苦，相反，是期待，是對下一個世界的期待，很快就可以再見到他了……

草原上依舊靜謐，仿佛方才所有的甜蜜都是一閃而過的幻象，再見不到方才那如神仙眷侶般的兩個人，只有一匹馬依舊不知情地吃著草，時不時踢踏一下腳下的草地。

拓跋旭自湖那邊的小樹林裏慢慢走出來，目光觸及湖面上漾起的圈圈瑩色水波，微恙的眉宇慢慢沈了下來，他終究還是殺了他。

她，是否會怨自己？

剛剛修整之後的陵城，此刻褪去了不少戰爭的肅穆，多了一分大梁京都獨有的熱鬧，梁皇帝獨自坐在殿上，看著殿中垂首跪地的拓跋旭，失神良久，終是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去。

拓跋旭躬身退下，輕手輕腳地關了門，轉眼之時，眸間滿是蕭瑟與淩厲。

帝王不仁，他身負覆國重任，是否也到了合適的時候了？

拓跋旭走後，大殿中只剩下了梁皇帝，他楞神瞅著那方點燃的燭火，透過靜靜燃著的火苗，仿佛又看到了他此前與尹天逸過往的一幕幕。

年少時候，他獨自微服出巡，與到劫匪之際，碰到了還是草莽出身的尹天逸，尹天逸行俠仗義之下救了他，二人相談甚歡，一時結為莫逆之交，拜了把子。

後來，回京之後，他給了尹天逸一個軍中職務，誰知尹天逸才能出眾，讓他刮目相看，便派了尹天逸領兵作戰。尹天逸也不負他所托，這許多年來，從無敗仗。甚至可以說，大梁能有今日，與尹天逸的功勞是分不開的。

只是，身為帝王，對於如此功高蓋主之人，他不能不防。他不能讓大梁的百年基業毀在自己的手上。

若不是拓跋旭後來截獲尹天逸與鬼谷之間的密文，然後送呈上來，他只怕到現在還蒙在鼓裏。

燭火撩動，眼前畫面一晃，梁皇帝又想起攻城戰後，尹天逸與他的一番表態。

梁皇帝想起自己當時問尹天逸，家國大事，孰輕孰重。尹天逸卻只是將那方兵符交了出來，而後跪地請罪，他說他以後怕是不能為自己效力了，他說他找到了一生中最重要的那個人。

那個女人，就是被阿史那金珂綁在城樓之上，分明是被阿史那金珂用來挑唆梁軍的，卻被那女人聰明的用一番話就化解了，還挑起了突厥人對於阿史那金珂的不信任。

梁皇帝輕聲嗤笑，的確是一個絕色聰明的女子，但是卻跟錯了人。鬼谷的勢力，雖然一直藏著不說，可能夠延傳這麽多年，又如何是可以輕易忽略的。

他不能放虎歸山，不能在這人失去自己的控制之後，回到鬼谷去。所以，他交給了拓跋旭那把射日弓。

“噗！”一支羽箭破空而來，剛剛推門而入的將領看到被正中心口的梁皇帝，頓時慌慌張張的叫了起來：“陛下遇刺了！陛下遇刺了！來人啊！抓刺客啊！”

隱在那方暗處的拓跋旭，收回手中的弓，細細地摩挲一番，毫不留情地扔至一邊，這無情人的東西，他才不要。

他一動，流風與落雲皆是拾步跟上。

大齊京都，沅江河畔，正是春末的尾巴，蕩著絲絲涼波。

“咳咳……”

這種被人從水裏撈出來的感覺並不好受，林舒只記得懷中抱著的人是尹天逸，是以，任憑她現在閉著眼，她也是抱緊了分毫不松手。

“殿下醒了。”

清清冷冷的聲音傳來，嚇了林舒一跳，她趕緊睜開了眼，然後就看到眼前一身濕漉漉的尹天逸。

尹天逸萬分無奈地看著懷中的林舒，隱隱有些不耐。他早先便就聽聞洛王雖為京城第一美男子，可喜好有異。上次不巧遇到了，他避開了，誰知，今日竟然又遇上了。

“還請殿下放開草民。”

這是尹天逸跟她說的第二句話，林舒看著眼前鮮活的尹天逸，下意識就是伸手去摸他的後背，還好，沒有羽箭，也沒有傷。

可她的眼眶還是一瞬就紅了，癟著嘴看著眼前的尹天逸，眼淚嘩嘩地掉。

她也不出聲，只是默默掉眼淚。

“殿……”尹天逸本想再次開口，可看到她這默然掉淚的模樣，只覺得她此刻竟然有種楚楚可憐的風味，他心神一顫，忙別開眼，再次硬聲開口，“殿下既是沒事了，還請松開草民，去換身幹凈衣裳，莫要著了涼。”

見他態度冷然，分明不似先前的情深，林舒默默收了淚，萬分不舍地松開了環抱著他腰身的手，可站起身的時候，她心中一陣憋悶，順勢又跌了下去，落回到尹天逸懷中。

尹天逸悶哼一聲，惦記著她的王爺身份，只得好聲問道：“王爺怎麽了？”

“我渾身沒力氣……”林舒可憐巴巴地說道，她的唇就貼在他的耳邊，呼出的熱氣，叫尹天逸覺得討厭至極，這個斷袖！這是在幹什麽！

一旁一直守著的王府管家福叔，亦是跟著幫腔：“尹狀元，你就行行好吧，咱家王爺身子弱，還請尹狀元幫幫忙，將我家殿下抱回船上。”

福叔剛才瞄了一眼林舒的小動作，就知道林舒心裏的小九九，本著幫親不幫理的原則，他這才開了口。至於王府的下人們，早被他趕了一邊去。此刻，福叔心裏是一萬個感嘆自己的明智。

他家王爺今天為何匆匆要了一艘畫舫，他還不知道！還不就是因為那天在街上遇到了這位才高八鬥，相貌英俊的狀元郎，從此一見傾心。既然王爺看上了誰，那他福貴，是不論如何，都要幫著王爺弄到手，畢竟這香火，還得傳下去啊！

尹天逸擡頭望了一眼周圍，整個碼頭上，只剩下他跟林舒，還有福叔，至於旁人……

如他的那些同窗好友們，在一早聽說這落水的人，就是京城鼎鼎有名的斷袖王爺之後，是紛紛揚長而避之……

而那些早先圍觀的人，也不知道為何，此刻竟然一個也沒有了。

福叔看著尹天逸打量周圍的情景，心裏頭更是得意。幸好他早就有了先見之明，在王爺落水的一剎那，就扔了一包銀子給王府的下人們，讓他們將那些看熱鬧的，尤其是女的，有多遠攆多遠。

這下，這附近沒有一個人，看他一個狀元郎，還好不好意思將王爺扔給自己這個糟老頭子。

確實，尹天逸在看到周圍沒有任何一個吃瓜群眾之後，一顆心傷透了，看來，他今天是註定難擺脫這斷袖王爺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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